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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无差】我心永恒 (一发完)

Sky:

 简介:史蒂夫的四个夜晚。  


 


史蒂夫安静地在苏瑞的实验室外等候。他像一棵树一样立在空旷的走廊中,从日光和煦立到晚星千千。


这里没有人来往,只有一道影子陪伴着他。


娜塔莎这时联络了他,奇莫由珠投射出缩小的立体半身像,史蒂夫笑着微微摇头,心里一阵喟叹。他至今都不太能适应这些先进的技术。


娜塔莎的头发染成了浅金色,她穿着舒适的家居服,坐在沙发上,问史蒂夫:“他还没出来吗?”


史蒂夫回过头去,看一眼实验室紧闭的振金门:“还没有。”他又开口,带着难得出现在他身上的迟疑:“娜特——”


“怎么了?”


“你看,我看上去还行吗?”他动动手腕,让娜塔莎看得更清楚些。


“嗯,我看看……”娜塔莎认真地打量他,然后笑起来,“你看上去棒极了,史蒂夫。”


史蒂夫笑得有些羞涩:“谢谢。”


“但我确实没想到你特意选的衣服会是作战服,我准备的西服也很好看啊。”


“是……只是,只是我觉得,如果要来见巴基的话,应该穿这身衣服,他一定喜欢我这样。”


“这是你们那个年代的浪漫?”


史蒂夫无可奈何地看着她:“如果你愿意这么理解的话,那就是吧。”


娜塔莎的手指卷着自己的一缕发丝:“你当初应该早些告诉我的,我就不用浪费时间去帮你物色合适的人选了。”


“我告诉过你不需要的。”


“我是为了你好。”


“这么说我还要谢谢你了?”


“不用客气,史蒂夫。”娜塔莎是真不客气。


史蒂夫不再同她开这些无聊的玩笑:“过几天我们会去拜访你。”


“那你要确保他不会再拿枪对着我或者掐我脖子。”


史蒂夫轻笑一声,又有点莫名的苦涩:“我保证。”


 


那之后又过了半个小时。振金门轻轻地响了一下,史蒂夫敏锐地捕捉到了。他盯着那扇门,突然就紧张起来,不自觉地挺直了脊背,手也不知道该放在哪里。


又一次,他变成了布鲁克林的那个十六岁男孩。


那扇门由内向外地缓缓打开了。


窗外月色清明,史蒂夫突然后悔没有准备一束红色的玫瑰花。


有人出来了,是苏瑞。


后面又一个人,半长的棕发,轮廓深邃的眉眼,匀称健硕的身体,没有左臂。他迈步走出来,仿佛点亮了世界。


史蒂夫不知自己是先抬起了脚还是先扬起了嘴角,只是等他站在巴基身前十五厘米处时,他自己都察觉到了自己的笑。


对面的人也在笑,眼睛弯弯,红润的嘴唇翘起来。史蒂夫好久没见过他笑了。


“嗨,史蒂夫。”他的声音还是那么柔和、清爽。


史蒂夫突然就有点想哭,到这一刻,亲眼看到他,亲耳听到他的声音,他才发现自己有多想他。明明只有几个月,却像隔了半辈子了。


史蒂夫揽住他的脖子:“巴克……”


巴基回抱住他,唯一的手臂在他背后轻轻拍着,像抚慰一个婴孩:“我在呢。”


“上帝啊……”史蒂夫深吸一口气,巴基身上什么味道都没有,“我真想你。”这句话不是从嘴里说出来的,是从心里。


巴基摸摸他的头发:“我也很想你,让我看看你。”


于是史蒂夫抬起头来,微微后退一步。巴基认真地、珍惜地看着他,好像他是凡尔赛宫里的一幅名画,或是冬日里的一片雪花。这个人一直都在用这样的目光看着他,当他还是个讨人嫌的小个子的时候,这个人就把他当成宝贝。


那时好多人笑他,也笑巴基,笑他固执、不自量力,又笑巴基像个捡垃圾的,天天带着他。


后来当然是靠拳头解决一切。


史蒂夫也认真看着对面的人,和七十多年前相比,他变了多少啊,头发长了,皱纹多了,眼睛里和神色中都沉淀出了一种沧桑感。可是他笑起来的时候,又好像一切都没变,那些乐观、善良,对正义的坚持,全部都在。


史蒂夫想,如果山姆在,他一定会嘲笑地说这都是史蒂夫的主观判断。可是管他呢,他就是知道。


史蒂夫猛然又拥抱住了巴基,巴基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,被冲击得稍稍退了一步。但他还是稳稳地拥住了史蒂夫。


“我就是知道。”史蒂夫低低地说。


“知道什么?”


“你是我的巴基。”


“是啊,鉴于过去所有叫我巴基的人都已经离世,所以我确实是你的巴基了。”


“不,哪怕所有人都这么叫你,你也是我的巴基。”


“嗯。”


“我也是你的。”史蒂夫说。


“当然,”巴基摸着他蓄长的胡子,“怎么留起胡子来了?”


“懒得刮了,你不喜欢吗?我回去就刮掉。”


“别——挺好的,我喜欢,留着吧。”


史蒂夫笑起来:“我怎么感觉,我什么样子你都喜欢?”


“是啊。”轻快的语气。史蒂夫却知道这句话的分量——在他最狼狈的时候,巴基都那么喜欢他。


“我也喜欢你穿这套制服的样子。”巴基说。


“我就知道你喜欢。‘战服就是我们的盛装。’”


“你还记得啊……”


“记得,你说过的一切我都记得,我记得你说你爱我。”


“……你这是编造,我怎么不记得我说过。”


“因为你失忆了。”


“……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,史蒂夫。”


“我在想你。”


“别转移话题。”


“好吧,难道你不爱我吗,巴基?”


巴基静默了两秒,弯起嘴角:“我当然爱你。”


 


那个夜晚,等他们想起来要向苏瑞道谢时,才发现苏瑞已经离开了。


奇莫由珠里的公主摆摆手:“你们继续叙旧吧,不要打扰我,我还要继续我的研究。”


“你真的是个天才。”巴基真心地夸赞。


苏瑞耸耸肩,好像他在说什么都没必要说出来的话一样:“我知道啊。”


巴基和史蒂夫一起笑了。“但还是要谢谢你,苏瑞。”巴基说。


苏瑞俏皮地眨眨眼睛:“不客气。”


 


最后他们一起离开,手牵着手。他们十指相扣,步调一致,悠闲地走在辽阔的草原中,头顶是漫天星斗。


有瓦坎达的人民热情地和他们打招呼,他们也热情地回应。


“回家了呀,真好。”胖胖的大婶笑着说,牙齿在夜色中格外地白。


“回家”这个词像一朵花一样开在史蒂夫的心上,继而惊天动地地招来了整个春天。他笑得难以自抑:“是啊,回家了。”


巴基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。“嗯,回家了。”他说。


走过一大片草原,巴基看到了一片粼粼的光,是个小小的湖泊,正映着月影和星光。湖泊旁边有一栋茅草房,周围有几棵树。


巴基愣了一下:“这是……”


“家。”


推开木门,拉开灯,两个人一起愣住了。


木桌上堆着一堆东西。有风干的羊肉,有芒果、葡萄,有一盘派,还有一大捧鲜花。


“哇哦……”巴基眨眨眼,“你好歹也收拾一下家里吧。”


“什么?不,不是我……”


那只能是热情的瓦坎达人民了。


两个人对视,笑了。


 


这里的一切都很简单,包括他们的床,床架,木板,两层绵垫。床不大,所以两个人贴得极近。


瓦坎达的夜晚很静,巴基安心地把手臂搭在史蒂夫腰侧,闭着眼睛:“这很像歌里唱的那种地方。”


“什么歌?”


巴基轻轻地哼起来:“我的家在牧场,那有水牛游荡,还有快乐的小鹿和羚羊,那多么欢畅,那没有悲伤,辽阔天空多么晴朗……”


“家,牧场我的家……”史蒂夫开始和他一起唱。


这首歌悠扬舒缓,唱得人心头宁静。等到歌声慢慢沉寂下去,史蒂夫说:“这里很像我们在军营里谈起的梦想中的那种小屋。”


“是啊,在湖边,简直完美。”


“如果有船就更好了,我们可以躺在船上看星星。”


“是啊……史蒂夫。”


“嗯?”


“特查拉为我准备了手臂。”


“……那你要来吗?”


“现在不会,我想歇着,我累。”


史蒂夫抱紧他:“嗯,那就歇着。”


“等着吧,等到哪天需要我的时候,我不会犹豫的。”


“我知道。其实我希望那天永远不要到来。”


“我也希望……史蒂夫,我想我可以弄个羊圈,养几只小羊,然后再造个小船。”


“小羊?可以吃吗?”


“现在说这个太残忍了。”


“那我们先睡觉?”


“好。”


“晚安。”


“晚安。”


 


 


昆式机在夕阳时分回到了瓦坎达,暮色中,草原披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辉,从高空俯瞰,这个神秘的国度有如仙境。


昆式机一落地,史蒂夫就迫不及待地跳了下来。他不顾身后山姆的大声呼喊,不顾炎热的温度,他开始奔跑,向着地平线的方向,全力奔跑,愉快地奔跑。在很长一段时间以来,他的奔跑都是冲向敌人,绷紧神经,疲惫不堪,但这次不是,他无比放松,脚步雀跃,身体舒展,像驰骋在草原的雄狮。


他是奔向家,奔向巴基。


红彤彤的太阳还有一半露在地平线上,史蒂夫疯狂地奔跑。这样的不顾一切的奔跑让史蒂夫有种错觉,仿佛他还在布鲁克林,还是那个少年,奔跑在街道上,在小巷子里,路过一个个陌生的面孔,路过面包房、裁衣店,路过工厂高大的烟囱,任凭汗水肆意流淌,心中满是莫名的快乐。


牧羊人莫卡赶着他的羊群回家了,他和史蒂夫打招呼:“嗨,史蒂夫,回家呀。”


史蒂夫飞快地、大声地回应:“嗨,莫卡,是的——原谅我不能停下来!”


胖胖的大婶露耶奇和史蒂夫打招呼:“嗨,史蒂夫,回家呀。”


史蒂夫像一阵风一样从她身边掠过,声音传过来:“嗨,露耶奇,是的——抱歉,我得赶回家去!”


双胞胎扎达和孔恰坐在树上,晃着脚和史蒂夫打招呼:“嗨,史蒂夫,回家呀。”


史蒂夫仓促地抬头看一眼他们:“嗨,扎达,嗨,孔恰——对不起我不能和你们多说了!”


他开始沿着地平线奔跑,在苍穹和大地之间,在太阳的最后一束光线被吞没之前,他的身影在太阳前浪漫地狂奔。


那一点点橘红落了下去,夜色来临。清浅的蓝色慢慢加深,成了浓重的蓝,夜就盛大起来。夜幕中,逐渐闪烁起了星辰,星光落在史蒂夫身上,落在远处的湖水中。


有“咩咩”的声音传入耳朵,史蒂夫开始笑。


他跨过羊圈的围栏,奔向家门。


门被大力地推开,坐在桌前的巴基毫无惊慌地看着他:“我听到你的脚步声——你怎么喘成这个样子?”


史蒂夫扶着门框,大口大口地喘气,他出了许多汗,脸颊发烫,一片潮红。


“生日快乐!”他费力地、用力地说。


巴基的手扶上额头,史蒂夫看不清他的表情。他开始往里走,脚步虚浮:“说真的,巴恩斯先生,”他喘着粗气,“能帮我倒杯水吗?”


然后他听见巴基在笑,笑声越来越大,他扭过头,看到巴基笑得肩膀都在抖。


“就为这个?”巴基问。


“是的,就为这个,”史蒂夫理直气壮,“就为这个,我万里狂奔。”


巴基把一个陶制的杯子递到他手里,语气揶揄:“你真浪漫。”


史蒂夫哼哼两声,表示“那还用说”。他一口气喝完了杯子里的水,然后不满地看着巴基:“可你看上去一点都不感动。”


“谁说的,”巴基打开一个柜子,“我感动极了。”


他从柜子里拿出了一个生日蛋糕:“苏瑞送来的。不得不说,这丫头太贴心了。”


“是啊……等等,你有点感动是不是!你被她感动了,却不为我感动!”


巴基没有理会他,他自顾自地打开蛋糕,打算在上面插蜡烛:“我想想,我今年几岁了……”


史蒂夫极快地说出答案:“一百零一岁。”


巴基的眉头一下皱紧了:“那么老了吗?我怎么觉得我还年轻?”他又看向手里的蜡烛,“我猜这些肯定不够一百零一根。”


史蒂夫扫一眼:“绝对不够。”


“听说现在他们有那种数字蜡烛。”


“是,我见过。”


“伟大的发明。”


最后巴基只插了一根蜡烛:“就当做白狼的一岁生日吧。”


白狼是他现在的代号,史蒂夫曾经夸过这个代号很威风。


电灯暗下去,烛火的光只有一点点,静静地亮着,满室温馨的橙黄。


史蒂夫在轻轻地唱歌:“祝你生日快乐,祝你生日快乐,祝你生日快乐,祝巴基生日快乐……”


巴基闭上眼睛,虔诚地许愿,然后吹熄了蜡烛。史蒂夫适时地把灯打开,和巴基一起切蛋糕。


但不知怎么回事,正常的切蛋糕行为突然就演变成了一场闹剧,他们开始疯狂地在彼此脸上抹奶油,史蒂夫用三根手指给巴基画了猫胡子,巴基在他的额头上重重拍下一块奶油,等到他们终于累了,这个蛋糕已经消耗殆尽。


史蒂夫仰面躺在地上:“上帝啊,这真疯狂。我们不该这么浪费的。”


“你说的对,”巴基突然跨坐在他身上,俯身,舔掉了他额头上的一块奶油,他意犹未尽地舔舔嘴唇,“我们不该浪费的。”


史蒂夫盯着他:“不如我们做些有意义的事?”


巴基的绿眼睛里的笑意加深:“你是在说我想的那件事吗?”


史蒂夫的手开始伸向巴基的裤子:“当然。”


夜色越来越深。


 


巴基撩一把汗津津的头发:“我以前怎么没发现,你的作战服那么难脱。”


“你以后有的是机会发现。”


“这真是太爽了……”


“可不是……”


“史蒂夫,我们要不要——”


史蒂夫有些兴奋地接过话茬:“再来一回?”


巴基有些惊诧地看着他,轻笑:“去看星星。”


 


小船前天刚刚造好,那时史蒂夫在挪威。


他合力把船推到水中,大跨步登上了船。史蒂夫划着船,向湖中心驶去。巴基提着一盏小小的灯,坐在他对面,史蒂夫一抬眼,就能看到他。


湖水中的星夜被打乱,一圈圈的涟漪弄皱了星光。


两个人一时都没有再说话,只是惬意地听着水流的声音。


船停在了湖中心,史蒂夫收好桨,巴基把灯放在船头。几番折腾后,他们并排躺在船上,这比他们的床还要拥挤。他们挤在一起,心跳临着心跳,呼吸混着呼吸。


一抬眼,漫天的璀璨星辰,像在黑色的天鹅绒上撒了一把碎钻。


湖水也渐渐归于平静,水中柔和的星光包围着他们。


史蒂夫近乎痴迷地看着星空:“真美……”


“美得不可思议。”


“巴基,你有没有觉得很神奇,我们看到的星光,居然有可能是千百亿年前的……”


“觉得……时空真是神奇的东西。”


史蒂夫握住他的手,在唇边吻了一下:“是的,我们居然在非洲看星星,我们居然已经是百岁老人了。”


“是啊……真不可思议,我竟然刚刚过了自己一百零一岁生日……三月,纽约的春天。”


“是。”


“史蒂夫,我突然想起一句诗。”


“是什么?”


“‘寒冬从你那夺走的一切,新春将重新给你带来。’”


听到这句诗,史蒂夫有一瞬间的屏息。他缓慢地呼出一口气,紧紧地握着巴基的手,什么也说不出来。


“可这是谁的诗呢?”巴基沉思,“海涅?席勒?拜伦?华兹华斯?一定是其中一个。”


“拜伦。”史蒂夫笃定地说。


“你确定?”


“不确定,但我们可以赌。”


“怎么赌?”


“我猜对了的话,我们就再来一回。”


巴基失笑:“你居然一直都在想着这个……那要是你猜错了呢?”


“那我们就再来两回。”


他们两个四目相对,像两个顽皮的孩子似的笑起来。但慢慢地,那些玩笑的神色就消失了。


一片流云划过,遮住了星星。


星光重现时,他们在安静地接吻。


晶莹闪烁的柔波中,史蒂夫抚摸着巴基的面庞。


“生日快乐,巴基。”


巴基的手掌贴着史蒂夫的胡子:“谢谢。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。”


 


 


史蒂夫在夜色深沉时分,拖着脚步回到了家中。


几只小羊在羊圈中“咩咩”地叫着,没有人去喂它们。


无风的夜,湖水寂寂。


这一天发生的事史蒂夫好像记不太清了,只有很模糊的画面凑成了极不连贯的片段,他记得蜂拥进入瓦坎达的外星生物,记得飞溅的血液和武器击中人身的声音,记得幻视受伤无力的样子,还记得巴基走向他,在他面前烟灭……


现在他立在门边,疲惫地、迷茫地看着家中黑暗的一切。他感到一种痛哭过后才会有的头脑昏沉,好像在一片冰冷的海水中缓缓下沉,所有的意识都因为缺氧而变得迟钝。但他并不记得自己曾经大哭一场。


在一片寂静中,他打开灯,走进去,缓慢地审视这个房间,带着严重的怀疑、拒绝与困惑,好像这里突然变成了一个陌生的场所。


可是这里一点都没有变。他看见巴基用的那个杯子还在放在桌子上,里面还乘着水。他们的毯子摊在床上,没有叠,乱糟糟的一团,午饭的时候他们还开玩笑说以后猜拳决定谁叠毯子。


一捧野花在陶罐里,依然蓬勃地开着。


好像一切都没变,又好像一切都变了。


混乱的思绪中,那个场景又来折磨他。


巴基在叫他,带着疑惑和慌乱,他回过头,看到巴基望着自己开始化灰的躯体,走向他,然后双腿变成灰,倒下的过程中他彻底地变成了灰尘。


那一幕发生得太快、太不可思议,史蒂夫只能愣愣地看着。


等他下意识地虚着脚步走过去,跪在地上时,只摸到了一把土。他的巴基不见了。


他求援地看向索尔,希望他告诉自己究竟发生了什么,告诉自己这一切都只是个恶作剧,和灭霸无关的恶作剧,巴基很快就会回来。


可是索尔没有,索尔心虚地避开了他的目光。


史蒂夫就知道出事了。


后来他找到了幻视的尸体,始终没有看到旺达、猎鹰、特查拉……他们这群人,只剩下了一半。


他终于清楚地意识到发生了什么——灭霸得手了。


这个认知让他无力地跌坐在地上,不知所措。


现在他回到家中,那种无措的情绪依然缠绕着他,并且愈演愈烈。


他从来没有想过,他会再一次失去巴基。他也没有做好准备,该怎么继续这个恶心的生活。


他独自躺在床上,没有了另一个人与他相互依偎,这张不大的床竟然空荡起来。史蒂夫满心只觉得荒诞,这不合理、不应该,他分明应该和巴基共同躺在这里。


他紧紧揪着毯子,好像在借力抵御痛苦。毯子被攥得褶皱深深,涩涩的声音出现,是皮肤紧扯布料的声音。除此之外,还有一种声音。


起初只是低低的、压抑着的呜咽声,而后声音越来越大,成了不顾一切的失声痛哭。他哭得泪水和鼻涕都流出来,枕头上面湿了一片。


他张着嘴费力地呼吸,喉咙像堵住了,从心口堵上来的,堵得他生疼生疼,在这样的疼痛中,他抽噎着吐出一个单词,巴基……


明明他曾经在这里得到了全世界。可是现在他的世界里只有永不逝去的悲伤与绝望。


他在新世纪醒来时,他的时代已经一去不返,他所钟爱的人非老即死,他与周围的一切格格不入。他曾经很庆幸在这个时代与巴基重逢,并且拥有了一个家,一个真正属于他的家,他因此重怀深切的希望。然而他想不到意外叠加,他所深爱的,他生命中至关重要的那个开关,那个一路伴他前行的亲密无间的身影,最终再次离开了他,以一种最荒诞、最无稽的方式。


他在这里哭泣,一无所有,只剩自己。


他幻想过,他们总有一天会回到家乡,回到布鲁克林,他和巴基花不多的钱买一栋旧房子,两层高,有个露天的小天台,可能有些破,但他们会一起把房子粉刷一新,夏天的时候他们可以在天台上喝酒看星星,他喝不醉,但是没关系,他可以装醉陪着巴基,夏天的风和蚊子一起落在他们身上,巴基会嘟嘟囔囔地拍落蚊子,抱怨两句为什么史蒂夫不像他那样受蚊子欢迎,他无奈又好笑地帮他赶蚊子……


然而那些都不能实现了。


他发誓要找到灭霸并杀了他,为了巴基,为了这场战斗中牺牲的每一个人。


 


 


有一晚史蒂夫梦到巴基。


梦见巴基坐在湖边的一块石头上,背靠着树,闭着眼睛,头发一半梳起,一半散着。史蒂夫惊讶到屏息,他的手颤抖着,腿发软,艰难地一步步走向巴基。他一动,巴基立刻就察觉到了他的存在,他睁开眼睛,笑得好像夏夜的明月,嗨,史蒂夫。


史蒂夫几乎要落泪。


他走近巴基,却不敢眨眼。他伸出手,轻轻、轻轻地摸了摸巴基的头发。


巴基拉过他,拉着他坐到他身边。


巴基关切地注视着他:“你怎么了?要哭了?”


史蒂夫摇摇头,猛地抱住他,像一个迷路的孩子终于见到了家人,他把所有的无助和脆弱都袒露给这个男人:“我……我很想你,巴克。”


巴基心疼地看着他,擦去他的眼泪:“史蒂维……”


“这个世界,真是扌喿    蛋得要命。”史蒂夫把脸埋在巴基的肩颈间,说出了他这辈子最难听的一句脏话。


“是啊……”巴基肯定着他,却又说,“可是有些事,还是要去做的。”


史蒂夫笑一下:“你让我感觉我在和自己的良心谈话。”


“你不需要和你的良心谈话,你一直、一直都在做正确的选择。”


“不然人们会死。”


“是的。”


“我知道该怎么做……”史蒂夫低声说。


“你当然知道。”


“我只是,很想你。”


巴基拍拍他,没再说话。他们两个静静地坐在湖边,看着水中白云浮过。


后来史蒂夫醒了,眨一下眼,又眨一下,茫然地看着黑暗中的屋顶,终于意识到了梦境中的一切只是个梦。


他坐起来,提着那盏曾经被巴基带上小船的灯,翻身下床,给自己倒了一杯水。


桌子上只有一个水壶和一个水杯,曾经经常出现在他们桌子上的鲜花再无踪迹,对史蒂夫来说,那些已经没有任何意义。


他盯着自己映在墙壁上苍老的影子,像是失神,又像是思考。终于,他轻轻放下杯子,脚步犹豫着,来到了碗橱前。


碗橱的木门静静地合着,史蒂夫盯着它。他知道小小的木门后面藏着什么,他一直都知道,只是他不想去面对。


碗橱的门被拉开,史蒂夫提着灯,面容沉静,他开始寻找。在把所有的碗碟都拿出来后,他终于看到他期待又惧怕看到的东西,一张叠起来的纸,那是巴基的遗书。


早在战争时期,他们就有这个习惯,提前写下遗书,收起来,告诉对方位置。但是史蒂夫没有想过他需要又一次看到巴基的遗书。


小小的灯盏散发出微弱的光,落在他手中的微微抖动的纸上,像跳跃着。史蒂夫咬着牙,展开了那张纸。


 


亲爱的史蒂夫,


我很抱歉你看到了这封信,你我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——我没能阻止自己的死亡。如今我已经没有别人需要牵挂,所以这封信只写给你一个人。


我知道这件事对你来说是一场浩劫,所以我想试着写下一些能让你振作一点的话。


早在七十年前,我们就知道,总有一场战斗会阻断回家的路,尽管我们长久地谈论着、憧憬着清闲安逸的生活,但我们就是清楚地知道。


可是我们还是成为了战士,因为我们也清楚地知道,如果我们不去战斗,人们会死。许多人把战斗当做我们的命数,认为我们疲于奔命,但这不是我们的命数,是我们的选择。从我们年轻时走向招兵处的那一刻,我们就已经做出了选择。


亲爱的史蒂夫,我知道你会咬着牙走下去,无论我在不在。我只是希望,你不要总是想着牺牲自己。这听上去可能有点矛盾,可是我真的希望你能在每一次战斗中平安。


如果我还有什么想说的,亲爱的,我想告诉你,你生命中的每分每秒,与你同在的,并不只是上帝,我始终和你并肩作战。


给你无数个吻,我的爱人,


我爱你,全心全意。


巴基


 


开始有熹微的光从屋子的缝隙中透露进来。


史蒂夫抹去眼角的泪,静默地低下头去,把这封遗书又看了一遍。


屋外黑夜已逝。


 


全文完


 


 其实本来想当生贺发的,想了想还是算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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